古诗里的“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是一种境界，动画配音可谓与此有异曲同工之妙，也是“不见人”，但有“人语响”。不过，二者又有大不同：诗歌突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空灵与淡然，而动画配音则要求“闻其声而想见其人”的声人合一效果。

美国：明星表演，声音先行

在动画电影《功夫熊猫2》正式上映前数周，与剧情预告片同时出现在网络上的还有一个主打该片星光熠熠配音阵容的宣传片：除了《功夫熊猫1》里的杰克·布莱克、达斯汀·霍夫曼、安吉丽娜·朱莉、成龙、刘玉玲等人之外，还有不少新“献声”的明星，如加里·奥德曼为大反派孔雀王沈王爷配音，尚格·云顿和维克托·加柏分别化身鳄鱼功夫大师和雷犀牛功夫大师，杨紫琼配音山羊占卜者。

这个宣传片所展示出的梦工厂配音幕后工作令网友大感兴趣，有网友如此评论这些明星与动画角色的相合程度：“让杰克·布莱克演绎阿宝真是太合适不过了，因为这只熊猫比较搞怪；安吉丽娜·朱莉还真像悍娇虎一样；成龙配的角色台词虽不多，但动作很多，也很适合；刘玉玲的声音很性感，梦工厂的蛇和上海美影厂的蛇精就是不一样啊……”

安吉丽娜·朱莉在今年5月中旬的戛纳电影节上曾说她的配音和剧情会为悍娇虎带来柔情的一面，“第一部已经过去了，所有的配音演员要为了角色的新旅程再次互相了解。在好莱坞配音的时间很紧张，所以压力和困难很大。”有媒体报道称，由于不像杰克·布莱克和安吉丽娜·朱莉那样熟门熟路，给孔雀王沈王爷配音的加里·奥德曼为《功夫熊猫2》前后配了3年时间。

这多少反映出美国对动画配音的看法——配音艺术自成体系，“他们就是演员，而不是配音演员。”据媒体报道，梦工厂的动画制作流程大致是：首先由专门的故事部门和导演一起编故事，有个大概时会有人协助画故事板；导演和故事部门拼合手画的各故事板交老板和经理们通过后，编剧开始加对话；之后，配音演员介入，照着故事板录好故事，才交给动画部门给人物增加动作。简言之，就是先有演员表演，才有动画设计。

因此，请明星配音对美国动画制作来说，并不纯粹是宣传卖点，而是“因为他们的表演有价值，能把看不到的东西也说出来”。这些“献声”者本身就是动画电影的有机组成部分，所以，有人说功夫熊猫阿宝的形象和性格是动画设计师和杰克·布莱克共同创造出来的，一部分是虚拟世界中的动画人物，一部分则源于布莱克的演绎。

上海大学数码艺术学院马雪昳在《声音创造的生命与情感》一文中曾指出，这种声音先行的制作模式使得演员有了更大的创作空间，且大牌明星加盟配音的方式也能扩大受众群，吸引更多的成年观众。的确，明星配音制的前提应是根据演员来设计和修改动画人物，如此方能相得益彰，幕后声音与台前形象合二为一产生的立体感不是生造出来的，而应从创作伊始就融合在角色里，这或许正是美国动画配音的成功之处。

中国：明星“拼”音

在中国动漫界，与屡被提起的故事创意、制作技术、画面效果、宣传营销等环节相比，动画配音常常只被当做一个宣传噱头，比如今年初的国产动画电影《熊猫总动员》，就因为央视和地方电视台众多“名嘴”加盟配音而打出了“配音总动员”的宣传牌。这种近年常见的、利用明星效应来推动动画电影票房的做法，在内地大致始于1999年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制作的《宝莲灯》——当年的这部大制作邀请了姜文、陈佩斯、徐帆等影视明星参与配音，并根据这些明星的形象设计动画人物，但效果并不十分理想。究其原因，可能在于演员的演绎未能与动画形象很好地融合到一起。更早些时候，还有1997年的港产动画电影《小倩》，这部徐克监制的动画电影的国粤语配音人员包括了徐克、黄霑、袁咏仪、吴奇隆、苏有朋、刘若英、张艾嘉、罗大佑等众多明星，堪称一时无两。但有意思的是，如此强大的配音队伍并没有产生所谓“掀开动画配音新篇章”的效果，倒是因其中角色歌（即为每个角色量身定做的、表现该角色个性的音乐，如姥姥的《姥姥之歌》、燕赤霞的《天黑黑人神神》等）的出现令香港动漫音乐取得了飞跃式突破。

不管明星配音是否真的有助于增加动画电影票房，不管明星配音是否只是明星“拼”音，这种做法还是一步步流行起来了，此后诸如《风云决》里的任贤齐、谢霆锋、韩雪等，《马兰花》中的陈好、姚明、林志玲等，《老夫子》中的邓超、张涵予、李晨、刘金山、沙溢、张峻宁、冯绍峰等，都可谓是“步后尘者”。

明星配音绝对是徒有其表吗？也未必，关键在于要能得其精髓。说到底，明星配音不只是借明星来宣传影片，也不是简单地照明星的长相或声线来塑造人物，而应尽可能让明星以其本人特有的演技参与到动画创作中。换言之，尽管主体仍然是动画形象和画面，但明星的声音并非简单的陪衬，整部作品的配音也不能是简单的“星声大拼盘”。从今年4月上映的国语版《里约大冒险》来看，国内较为成功的动画配音仍然是专业配音演员的成果，其与动画人物的高度融合不是明星配音的效果所能取代的。

专业配音：昔日辉煌今何在

在我国上世纪的动画片配音中，一直采用专业配音演员的模式，例如60年代国产动画《大闹天宫》的配音由邱岳峰、毕克等人完成；80年代引进的大量国外动画片也是由专业配音演员完成配音工作，如《非凡的公主希瑞》中郑建初给希瑞的配音刚毅而不失妩媚；《变形金刚》中雷长喜和杨文元的配音使观众深深记住了坚定、正义而有责任感的擎天柱和邪恶、残忍的威震天；董浩、李扬的配音使可爱善良的米老鼠和活泼冲动的唐老鸭活灵活现；刘纯燕给机器猫的配音以及辽宁儿童艺术剧院的艺术家们为《聪明的一休》所作的配音……无一不是动画配音的经典之作。

内地动画配音领域也因此而形成了“上视”和“辽艺”等配音团队，对于他们来说，给动画配音和为电影配音是一样的工作，很讲究演员对声音的掌握，基本上延续了内地影视配音的方式，这是后来的明星配音所难以达到的。上世纪90年代后，专业配音演员队伍渐渐出现了萎缩，很多配音演员因为各种原因远离了动画配音，内地动画配音也一度出现了质量下降的状况。

随着中国动漫的进一步发展，动画配音近来也呈现出一些新的变化，比如一些动画配音类专项赛事和论坛的举办，比如对明星配音的重新认识——将于7月8日上映的国产动画电影《魁拔》的配音工作就是由专业配音演员和赛事选拔出来的选手共同完成。

从商业角度说，动画配音是一种拓展宣传广度、加大商业效应的方式；从艺术角度说，则是最终完成动画角色塑造、使之立体化和形象化的必不可少的程序。一部成功的动画作品，不仅能让我们用眼记住那些经典的动画形象，也能让我们用耳记住那些富有个性的声音，正所谓“观其画，闻其声，而想见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