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磊:专访全国政协委员中国美协副主席杨力舟_艺术台

记：国内艺术市场不成熟，艺术家在处理个人创作与商业需求的时候总会产生矛盾，您对此怎么看？

杨：我自己在这方面都有矛盾，我愿意专心创作，不愿意搞商业炒作。从艺术创作的角度，我不愿意轻易拿到市场去卖，拿到市场卖的廉价我不愿意，卖得很高需要一定的运作，所以我没有介入很多。有朋友在十年前就提醒过我，在拍卖行拍卖如没有背后的活动就容易流标。有一次维修长城搞作品义卖，有朋友事先提醒我，不运作流标了反而不好，我将作品拿去义卖，结果就流标了，那次还在人民大会堂，有的同志画的是非常市场化或者说是行货的画，卖出市场价很高的。

有的画家比如黄胄先生，他的创作与小品是一致的，黄胄画驴，有人说他是为了市场，黄胄站出来说我画驴的目的是为了练笔，我每年都画，让我的笔墨不至于生疏，画《驴》的价格是很低的，正式的创作才卖出高价格。

我们搞主题创作大画与小画不一样，油画就没有这个问题，习作和创作可以不一样，前者可以进行探索，而后者常常需要画很长时间，几个月甚至几年，我觉得画家的作品，艺术风格与市场一致，这是最好的，所以我后来也画一些风格清新的草原风光、牧羊、牧童题材的画，适合挂在家里。既融入市场，又作为创作一部分，但时间一长，我觉得这画也变成行货了，好像不是我的创作，所以关于艺术市场的问题还得好好琢磨，因为创作与小品画是分开的，所以真正的创作，人们得不到，小品画却很容易得到，这是中国画的特殊现象。

记：请您谈一谈艺术媒体在艺术市场应发挥什么作用？
　　
杨：媒体对市场不良之风应该批评，而且应该协助这个拍卖行来制止。有些人发现假画还当真画来卖，这牵涉到拍卖行，在某饭店的拍卖会上，我们单位有同志看到有我的假画在拍卖，回来后告诉我，我去看果然是假画，我提出我在这幅作品上写上伪作，并建议拿掉，拍卖行从盈利的角度考虑不愿意拿掉，后来交易了我也不知道。这个现象一定要制止，媒体要揭露。

中国画市场比较乱，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打假要综合治理》，比如说媒体不要对作假画的起推波助澜的作用，艺术媒体歌颂、表扬张大千做假画这是误导，这将造成多大的影响？应该歌颂张大千学传统的能力，画石涛画得乱真，鼓励中国青年一辈的画家，一定要学传统，临摹是个好办法，但不能鼓励他们作假画。

记：您怎么看待国家机构大型展览及拍卖活动中有假冒伪劣作品的问题？

杨：中国美术馆绝对不能沾染假画，为这个事情我曾经得罪了好多人，别人骂中国美术馆、骂我，我将这些经历写在我的书里，不过为了和谐社会，把棱角都去掉了。我认为我们国家的机构，像美术馆、博物馆、文物局办展览活动时，都要注意这一点。我的书里曾提到三件事，第一件事：一九八九年有一位台胞到北京办展，这牵涉两岸关系，我亲自过问，他们说你们要多少美元给多少美元，我说我们有规定，对台胞要优惠，不是要收钱的有偿服务，但我们要看看作品，结果帮忙的人拿来印刷品，我们一看吴昌硕，齐白石的画都是假的，而且把他本人的作品掺进来和大师的放到一起，我们坚决不同意，想象一下，这在美术馆展出以后，他以后再在全国各地或台湾、香港、澳门办展时介绍，连国家最高殿堂中国美术馆都承认了，这将对美术馆声誉造成极大影响。中间帮忙的人非常恼火的骂我们，在社会上说风凉话。第二件事：一位南方企业家到北京办展，由国家文物局为他主办，这是我们的上级单位，我们是相信的，策划展览的人也是我们的朋友，一位有一定地位的人，对我说这位南方企业家到北京来了，要求我见一面，我说没问题，我们见面谈一谈怎样办好展览，见面以后谈得很融洽，结束时美术馆一位同志拿来宣传画册让我看一看，我一看当时表情就不对了，脸上就露出来了，我说赶快结束会谈吧，策划展览的朋友看出我的表情，对我说，你就网开一面吧，我说我再和文物局商量一下再定，我当时只能这么说了。结束会谈我马上打电话到文物局核实这件事情，结果他们也紧张了，因为那画正在文物局展厅挂着，赶紧叫人取下来。他这里面有几个问题，有一幅齐白石一九四六年的书法，写的《毛泽东·沁园春·雪》，这是吴祖光当时在外地未经中央同意发表并传抄的，齐白石当时在北京根本看不到，一九五零年后写到是有可能的，注明一九四六年，这就不可能了。徐悲鸿《愚公移山》的画作在廖静文那里，他说他也有一张，如果是真的两张，廖静文早就捐出来了，怎么可能在他那里。后来我们和文物局联合拒绝了。这也得罪人了，电视、报纸上都骂美术馆，这得罪的是个利益团体，他们的关系网对我进行打击报复。第三件事：有一次某个协会举办书画展览，有毛主席的大幅书法，我对毛主席的书法有研究，我自己也创作书法，我知道毛主席从来没写过大字，毛主席很谦虚，他说自己不会写大字，只会写小字。比如毛主席写的《人民英雄纪念碑》、《江山如此多娇》都是写的小字然后拿去放大，毛主席为《中国美术馆》提写馆名、为《人民日报》提写刊名也都是小字放大的。毛主席的办公习惯是直接写到文件上或就在回信中写上。《刘胡兰的事迹》毛主席很受感动，就在这个文件的批示上提写“生的伟大，死的光荣”，所以毛主席是没有大幅书法作品的。这次书画展览里面还有舒同的假书法，后来舒同家属打官司胜诉了。但艺术家也不能老去打官司，应该有法规来规范各级单位在组织活动上必须坚持原则，不能为经济利益所驱动。

无论国家单位，群众团体，一定不能为这个压力所屈服，我们本身的职责规定应该很明确假画绝对不可以展出，要展出高层次、高水平的艺术作品。现在展出假画的问题以后还会发生，作为我们的工作责任，我们要尽量的避免，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拍卖行我建议修改拍卖法，我专门就拍卖中有假冒伪劣的事情和他们拍卖机构联系过，但他们提到国际惯例里拍卖法有一条，不保护真实性，这是艺术市场的不成熟，我觉得这个应该变成所有拍卖行拍卖艺术作品尽量保真，我们要做到艺术质量和文物价值要达到一种水平。但也要考虑到拍卖行的难点，三百年前的假画可以当成文物拍卖，当代的假画你说它是垃圾不让拍卖？这就将技术和艺术质量的问题提到了一个高度。

记：政府部门挺重视的艺术市场，去年十一月份文化部市场司召开的第五届艺术产业论坛意在对国内艺术市场秩序的更新与维护，是否起到一定作用？

杨：我参加了文化部市场司召开的第五届艺术产业论坛，这个论坛的举办是很有意义的，而且我对于这个论坛所写的文章孟部长专门去看了。我在文章中建议这个活动应该首先请荣宝斋等老字号的画店参加，我认为从中央到地方，特别是老字号的画店应该去参加这个艺术产业论坛，现在叫画廊，过去我们叫画店，北京画店就有二百多家，这些画店带头把这些假画劣质的东西抵制住，这个意义就非常大，孟部长说这个意见提得非常好。

艺术产业论坛邀请的十家画廊都是当代新型市场经纪人式的新型画廊，李小可的画廊代表这些画廊发表诚信宣言，这很好，但大量的画廊不理会也不行。

记：据说北京将有私人投资的集中外艺术展示、交流、创作、培训于一体的“世纪国际艺术城”，这样的文化公益性质的事业在国外都是由政府财政拨款支持，在国内是否也应得到政府在政策上的支持呢？

杨：对于私人投资建设这种艺术性质的艺术城、博物馆这个问题，我们要认真执行政府的政策，弘扬主旋律，坚持“二为”方向和“双百”方针，旨在提高中国的人欣赏力，丰富我们的文化生活。现在西方艺术的发展步伐和我们不一样，他们提倡和宣扬的艺术形式也不一样，所以我们在这方面应该认真的把关，不能任何形式的艺术品不加限制的去展示与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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