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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千年十月应湖南卫视《真心风采》栏目组之约，我与周祥林、唐吟方、朱水灵四人往湘西作采风和救助失学儿童的活动。
我们先到的是古城凤凰，那时见满街都是新挖的坑道，且碎石碎砖到处都是，大有百废待兴之势。自然要去虹桥、沱江看看，最后去了沈从文故居及墓地瞻仰。印象最深的是黄永玉先生为其表叔沈从文所题的碑石：“一个战士若不战死沙场，便是回到故乡！”后来听黄永厚老师说：“你们年青人好蒙事，沈从文既没战死沙场，也没回到故乡。草草一天多我们又上路了，即之游览了德夯、芙蓉镇、张家界等景点。文君导演安排，纪录我的电视短片在边城拍摄，起初心中惴惴的。拍他们都在风景名胜，把我安排的却是不出名的茶峒小城。待到了茶峒心胸一片豁然，此地为湘贵川三省交界之处，一条小河清澈幽缓，沿河建有别致的吊脚楼，渡口仍是古渡口，只是一条铁绳伸向对岸，一老汉用手拉着船向前徐行，恍惚中觉得老人好似翠翠的爷爷，但翠翠又何在呢?船浆拍打的水花溅我脸上我猛地惊醒。
河边有棵大榕树，我铺开宣纸尽情挥写起来，放眼四顾，远山如黛，近水有声。这时，永灵兄多事，不知从哪买来好大一挂鞭炮，燃放起来，引来许多老乡看热闹，鞭燃完，人散去，山空人幽。回见吊脚楼黑悠悠木窗里，探出来一个妇人的脸盘，“死鬼，你要是有良心，晚上就过来”。“吱呀”一声又把窗户关上了，我又一次不自觉进入沈从文小说情境里。
今夏六月的一天，黄老(黄永厚)来电话，“想不想陪我到湘西看黄永玉?”我当然想去了，黄永玉先生与我是高山仰止啊，我急忙收拾行装，有“漫卷诗书喜欲狂”状。
黄老他们回湘西都喜睡软卧，一来既安全又舒适，二来可以直达。若乘飞机只能到张家界，且是子夜时分，四、五个小时山路反倒麻烦诸多，我们也不例外，包了一个软卧厢，看书聊天。黄老推荐我看林纾译的外国小说，语言全是古汉语，既好玩又长学问，我们读着、分析着，车厢内不时发出阵阵笑声，真是“与贤者游信足乐”也。
车一到吉首，早有一千人来接黄老，吉首距凤凰古城不到百里，一路山水逶迤，时有水牛耕田，苗人背篓于车窗外晃过，此般男耕女织的农家情景，与我的眼睛是受用的很。
约一个小时我们就到了玉氏山房，继北京万荷堂后，又一气派精美的建筑物，庄园依山而筑，占地十余亩，分主体建筑、客房，以及长廊、亭台等，花园中还有各种名木花卉生机郁勃，不时有十余条各国名犬在林阴间穿行。
我们去会客大厅拜见了黄永玉先生，老人家很热情地接见了我们，还问一路情况如何，一派可亲可敬的长者之风。席间，黄老把我的篆刻集推荐给先生，老人家边看边连连称好。黄老说：“我一直以为您较喜欢工稳一路印的，没想到此一路写意印章您也喜爱。”“我是没办法，早年接触邓散木、钱瘦铁较多，他们为我所制的印章多为工稳一路，奔放大气的印作相对看得较少。”“好，就请风子为您治几方吧，”黄永厚说。“太好了，我找石头去。”我说：“我早已备好六方石料，若先生不弃，定当效力，请您老多指教了。”永玉大师随口授一联：“五竿留宿墨，一篙下洞庭。”还有“湘西老刁民”、“居然八十”、“黄老大”、“鹤舞”等，我刻完奉上，先生余兴未尽，妙句叠出，又命制“莲座前生”、“黄永玉印”、“老拙大巧”共十方印。先生顺手拿出四尺整纸绘制彩荷一幅送我，以兹奖励，此为先生画中精品，满纸彩墨浑融，线条老辣率意，跋文题道，甲申端阳前风子来玉氏山房小住，时日丽风和，山下游人如织，灯前写荷为念，黄永玉八十。
他日，黄永玉老人又领我们进山参观了苗寨。先生力荐，美景尽在腊尔山乌巢，此地为苗家世代居住之地，山重水复，奇石相生，苗寨为土建，然错落有致，古朴见奇趣，更有明代小石桥，印证历史之厚重，造纸老磨坊落座其侧。大师介绍以前香港卫视作他专题多在此取景，山川之性，草木世情，尽在先生趣谈间耳。所谓摄天地明和之气，入指腕间，方能与造化相通。
一周很短暂，恭听先生谈艺术谈人生谈自然，使我心胸为之荡涤一新。子真兄来电话问我湘西过得如何，我感慨到，庄上方一日，世上已十年。面对湘西美景，永玉大师博大精深之艺，我的笔方显得这么无力和惨白。
作者：程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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